今年的跨年主题是写胶片,仿佛事关生死,但也许生死已有定论。
关门鏖战,过了五点,书房里不知不觉间黯淡下来。
一年的天光,收敛于此时。
过去这 365 天,见过的人,遇过的事,路过的江河湖海,经过的嬉怒笑骂,满足与遗憾,拥有与失去,所有一切,就要被打包进标签「2018」的压缩包,丢入放着许多压缩包,名叫「过去」的文件夹里了。
人生是向前走的,虽知生命有限,大家花起来却似乎无限。前几天朋友们说起,要把每天当最后一天来过。我问如果是最后一天,究竟要干个啥,各位却面面相觑。
只有在年底的时候,人们才惊觉每一年确实只有一份:近在眼前的这些时光,很快就会变成「几年前」,「十年前」,「几十年前」。
其实有些反思已经不易:人类也许是唯一能意识到自身死亡命运的动物。
学者 Jane Goodall 曾在野外观察到一只母猩猩,在幼子猩猩死亡后两天里还是拖着它到处走动。于是有了 mirror test,通过观察动物是否有能力辨别自己在镜子中的影像,来判定动物是否具有自我认知能力。
芸芸众生,能通过测试的,除开人类,不过猕猴、瓶鼻海豚、逆戟鲸、大象和欧洲喜鹊。
去年我希望自己能创造更多东西,同时做些不健康的事情。回头一看,成绩还不错。想要做成的几个大事情都有阶段性成果,自己也有了一些进步。写了不少没有公开的文章,踢球又换了 7 个脚趾甲,不健康的事情都保持着良好势头。
蒙爷在快乐的长大,对音乐颇感兴趣,就给他报了个雅马哈,算是他唯一的课程了。
倒不是希望他考个什么,只觉得我和偶像派都没有办法永远陪着他。
但音乐大概可以。
久久也来了,我一直想有个女儿,她就来了。
嗓门浑厚,胃口感人,脾气急躁。
但毕竟本命年,也不是都顺,偶尔会想起 Raymond Carver。他一生坎坷,没考上大学,早婚早育,为了生计不停搬家,到处打短工。后来他出了名,离婚又结婚。大学请他去讲课,准备创作长篇小说时,却诊断出癌症,没多久,转移到大脑,50 岁去世。
当年看《鸟人》,我把《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》翻出来看,发现书的题词是引用《生命不能承受之轻》中的一段话。
如今昆德拉大叔就要 90 大寿,三年前还在《纽约客》发表短篇小说,Carver 却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快 30 年。
也有几场战斗。
《纸牌屋》里说,「The road to power is paved with hypocrisy,casualties, and empty promises(通往权力之路铺满了虚伪,伤亡,和空头许愿)」。
所以 2019 年,继续努力之外,节奏也许可以调整一下。为值得花时间的人和事,再多花一些时间。
《兰亭序》说,”当其欣于所遇,暂得于己,快然自足,不知老之将至。及其所之既倦,情随事迁,感慨系之矣。向之所欣,俯仰之间,已为陈迹。”
今早上抓了本《最初的爱情 最后的仪式》去蹲坑,又想起 Ian McEwan,好吧,这篇书袋掉太多,打住打住。
中老年人的生活就像哈内克的《爱》(Amour),两个巴黎经济无忧的老人,墙上挂满画,书架堆满书和唱片,有的问题依然是无解的,甚至,爱也不是解。
有人采访哈内克,问他的电影为什么都没有配乐。
哈内克回答说,我拍的电影是现实主义,真实的生活没有配乐。
但今天本座特地加了配乐,让我们一起胡闹一下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