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立夏,闷热异常,晚上终于来了几声雷,却是雷声大雨点小。
到了半夜,突然热闹起来。大雨不懈,夜风也疾,白筋鞭窗,噼啪不止。
我在客厅里伴着这电闪雷鸣写程序,场面看起来应该多少有些一颗赛艇。
如果不是键盘敲得太响,有绰约的女鬼来袭也说不定。
社会主义国家家长们都不怎么讲鬼故事,本座对鬼的印象一开始来自书:虽然《西游记》连续剧里面各式各样的鬼怪很多,但因为形象太具体,反而不会觉得他们有多鬼,看过就不会去想。而书里面要精彩很多:子路和孔子除开创办 Subway,还讨论怪力乱神;迅哥儿说起保姆跟《山海经》,头头是道;《聊斋》里面的狐狸系最丰富多彩,特别是在表哥还是表姐家里找到的那本未删节的,多少个夜晚,一颗赛艇。
到了王祖贤的小倩和张曼玉的青蛇出现,女鬼可爱程度突然达到了顶峰,同时也让人明白之前电视里的鬼不招人惦记,并不是因为形象太具体了。可惜好景不长,日韩女鬼不远万里来袭:这些女鬼,就真的有些吓人了。
再到了大学,鬼的来源又丰富了些。贾平凹的各种鬼,莫言的各种鬼,张爱玲的小红人,但这些鬼虽然生动,却不那么浪漫了。
一颗赛艇的内容,还是跟鬼没有关系的书里面多一些。
而作为一名还算看过些书的同学,本座得说,大概是因为古往今来大多数中国人这方面比较压抑,写作水平整体偏低(这方面不压抑的都不会沦为作家吧)。表现在白描太多,暗示太少,偶尔臆想一下,鲁莽粗俗,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。相比之下,大概神仙们就比较乱来,西方文学作品里咸湿的地方一直相当咸湿(有人专门研究莎士比亚的这方面还写了《Filthy Shakespeare》),不说男女之情,连同性的爱情也写得相当感人。当然,你只要看过电影《莎翁情史》(这部电影给本座的另外一个感受就是 Gwyneth Paltrow 确实不是 Chris Martin 能 hold 住的)就会明白这主要还是日子过得不一样。
比如说到这方面绕不过去的《金瓶梅》,连太祖这样的「仙人洞,在险峰」路数的选手都批评作者对女性角色缺乏善意。但是你要明白,《金瓶梅》就算非常不错的水准了,太祖可是翻来覆去地看,如果有豆瓣,书评至少提交五次。而不幸出生在南京传教士家庭的《金瓶梅》英译版作者芮效卫一翻就是 40 年,按介绍里面说,从 17 岁拿起《金瓶梅》就再也没放下:如果是在国外,大概并不需要放不下它吧。
再比如说到这方面绕不过去的贾平凹老师,一部小说至少十来句「下面湿了」,湿是湿了,还不如树新风足球队「最近下面有点儿咸你要不要吃」好玩。
因为这方面很残,中国的故事里面很少有被爱一方可以好好欣赏对方可爱之处的设定:无论是西门庆潘金莲,还是白娘子祝英台,爱恋的对象要么异常淫荡,要么非常无趣。
但咱们也有例外。
比如汤显祖老师的《牡丹亭》。
有掉书袋的:
「他倚太湖石,立着咱玉婵娟。待把俺玉山推倒,便日暖玉生烟。捱过雕栏,转过秋千,掯着裙花展。敢席着地,怕天瞧见。好一会,分明美满,幽香不可言!」
有很市井的:
「见了你紧相偎,慢厮连,恨不得和你肉儿般团成片也,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。」
有非常直白的:
「无多,花影阿那。劝奴奴睡也,睡也奴哥。春宵美满,一霎暮钟敲破。娇娥,似前宵云雨羞怯讹,敢今夜翠颦轻可。睡则那,把腻乳微搓,酥胸汗帖,细腰春锁。」
也有非常暗示的:
「他兴心儿紧咽咽,呜着咱香肩;俺可也慢掂掂做意儿周旋,周旋。等闲间把一个照人儿昏善。这般形现,那般软绵,忒见一片撒花心的红叶儿吊将来半天,吊将来半天。敢是咱梦魂儿厮纒?」
是不是让你觉得「自小孤单,生事微渺,每日情思昏昏」的柳梦梅过得还不错。
咦,女鬼还没来,天就亮了?